此时赵叔忧愁地靠在椅背上,不顾人民教师的模范作用,不停地吞云吐雾,上升的烟雾在他头顶凝聚成化不去的愁云,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许久才开了口:“云芷。”
她坐得更端正了些,简洁地应答:“嗯。”
“你说你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烫头,不纹身,不说脏话,不打架,平时待人有礼,也没什么脾气,整天跟个弥勒佛一样坐在位置上连教室也不出,对谁都像对空气似的不计较,班级活动也不乐意参与,不显山不露水不爱抛头露面,不争不抢,就是我座下弟子楷模,怎么就成了班上第一个被留校擦看的学生呢?”说完单口相声,赵大叔又叹了口气。
她只是低垂着眼眸,看起来还有几分油盐不进的样子。若不是了解她的人肯定会这样误会,了解她的人便会知道她在思考。
她并不在乎身上背一个处分,但赵叔的教师评优以及班级的评优,都因她受到了影响,“抱歉,班级积分我会想办法挣回来。”
赵叔手撑着扶手坐了起来,将烟摁灭在手边的烟灰缸中,神色复杂道:“班级积分没人在乎,一次不拿也少不了一块肉,主要是你啊,再被逮住一次,哪怕是小小的迟到,只要有一次,你就得收拾东西回家了。”
她点点头:“我知道,多谢老师替我说话。”
“哎,”赵叔再次叹了口气,“你逃课也不知道找个没监控的角落啊,非得招摇第从正门翻,三个一米八高个的保安愣是没反应过来,急的差点在校长办公室哭出来,校长多年不找麻烦的偏头痛又被激了出来。”
除了真心实意的道歉,其他的她目前也做不了:“对不起。”
赵叔摆了摆手,大拇指蹭开了烟盒,又合上,两人静默许久,他才幽幽开口,语气也多了几分似有若无的严肃:“那个小孩怎么样了?”
她明明姿势都没变过,整个人却感觉顿了下,用万能的敷衍公式回答道:“还好。”
赵叔看向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云芷你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个孩子,法律上你甚至还没有成年,这话说出来不近人情,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人情可讲。我们能顾好自己,再好一点顾好自家人就不错了,谁还顾得上别人。
你马上就要备战高考了,你能力强,如果顺利参加完高考,绝对的前途无量。但你要照顾她,你还有精力吗?我不是说让你坐视不管,只是不希望你这么多年的努力成了场空,你多坚韧多努力老师看得见。
况且那孩子与你没有半分关系,而且还有法律和政府会帮助她,顶多是感情上比别人匮乏,但是你,没有任何支撑,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影响到自己一生。”
“我明白……”她抬头对上赵叔深沉的目光,“我会处理好。”
赵叔又点了一支烟,唉声叹气地又躺了回去,“这有违道德的话我也就只能对你说这么一次,以后我也不会再提,你这么倔的一个人,如果已经做好了决定,我说再多也是废话。”
她阖了阖眼,并不觉得自己和倔能扯得上关系,因为她从来没有觉得有必须要做的事,该放弃放弃,该止损止损,很多时候连一时兴起都算不上,她好像只是在做大多数人认为该做的。
赵叔歪头吐了口烟,“我再说最后一句,保护别人之前,首先保护好自己,多为自己考虑,无论什么时候。好了,回去上课吧。”
她起身朝赵叔欠身:“谢谢老师。”
赵叔摆了摆手,又叹了口气。
一场高烧
雨下得越来越大,将窗外的景色洗刷得只剩下模糊的轮廓,记忆突然回笼,云芷想起曲晚好像没有开车,这么大的雨,去接一下吧,刚好可以顺顺毛,免得又随便找酒店点外卖将就。
云芷一边想着一会先带曲晚去哪里吃晚餐,一边取了车钥匙,将车开往曲晚的公司。
一路上雨越下越大,雨刮器快扫成了残影,云芷不得不放慢车速,小心驾驶在看不清的道路上。
近年来主张灰化黑,路面的渗水性大大增加,但排洪系统却没跟上,暴雨还是瞬间淹没了路面,慢悠悠前行的宝马,就像海面顺着水流飘行的船只。
好不容易到了公司,却扑了个空,云芷找到了因为大雨只能被困在公司被迫加班的姜文:“小姜,你们老板呢?”
姜文挠挠头,与云芷说话他总是忍不住害羞:“老板好像说是去一个叫狂野俱乐部的地方了,还没回公司呢。”
“他们去玩,留你工作呐,给你加工资不?”她笑着和姜文打趣,眉头却不自觉紧了紧,这个俱乐部她听说过,却是在城市热新闻里。
关于它,都是一些追求刺激的人聚在一起,什么耗命玩什么,刚开张两天,救护车就上山了九次。尽管才建立不到三个月,收到的禁令和警告就有一沓,但因为受众都是比较有钱有势的人,也就起到一个口头批评的作用,如果不是出人命这种大事,想要真正禁止很难。
云芷有些不安,雨趁机声势,裹挟着一道滚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