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留步”
小妾也有如夫人的尊称,就是如同夫人的意思。张家兄弟不自觉用起这样的称呼,表明已对沈秀儿有了一丝忌惮。
背对着他们的沈秀儿则轻蔑一笑后,才轻移莲花,转过身来公事公办道“那就先开始验货吧”
张家兄弟当即命人打开了库房,让沈秀儿看到了那堆积如山的铜料。
是的,的确堆积如山。
明代的一斤,比何瑾时代的市斤还重一些。十万斤铜料,也就是五十多吨。单是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一共是十万四千六百五十二斤的铜料,我们之前自己就称过了”张延龄气哼哼地道。一想到这些铜料就是被何瑾给坑的,他就忍不住牙根儿痒痒。
沈秀儿却用青葱段儿一般的手指,摸了件铜鼎香炉,擦擦手后忍不住蹙眉摇头“建昌伯,你看好了,这铜可不行。”
“不是纯铜铸造的也就算了,还都生锈了,怎么要按一半儿的重量算钱才是至于其他那些铜器,小女子看来也都不行,必须一件件重新估算价值。”
张鹤龄一听这个,登时就跳了起来“你们百宝斋不是承诺,任何铜器都行,怎么现在又要出尔反尔你,你们还讲不讲信誉”
沈秀儿呵呵一笑,道“来的时候相公就说过了,信誉是给纯良百姓讲的。对于背后捅刀之人,那就只能在商商。”
“要是二位觉得不合适,我们也不勉强。反正铜这个东西,即便生锈也能熬个几百年。说不定几百年后,铜价又涨上去了呢”
“你们”
张家兄弟气得哇哇暴叫,浑身颤抖铜能熬个几百年,我俩能熬得住吗
更可气的是,往常这种吹毛求疵的法子,都是他们欺负寻常百姓的绝招儿,今天却一下反过来了。而且,瞧人家那从容随意的架势,这些都还是毛毛雨。
一时间,张家兄弟觉得跟沈秀儿比起来,他们简直太纯洁了,就如同天山上无暇的雪莲花
“哼,你这小妇人休要猖狂我们毕竟乃皇亲国戚,是陛下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人。真惹急了我们,向陛下那里告你们一状”
“届时,休说你们百宝斋无法在京城立足,就是你家相公,也会因欺辱皇亲而落个大不敬的罪名”
张家兄弟这会儿一唱一和,说的是声色俱厉。在他们看来,沈秀儿再怎么说也是个妇道人家,胆子小,吓一吓兴许就会害怕了。
可不料沈秀儿听了这个,不由莞尔一笑,道“二位,真要打算去陛下那里告一状”
“要知道陛下现在对你们,阻挠我家相公挽救大明宝钞一事,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若你们真将这事儿闹起来了,不是逼着陛下昭告朝堂,公事公办吗”
张家兄弟一愣,随即就觉一股冷气从背后升起不错,现在有皇后姐姐罩着,弘治皇帝无奈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假如自己真不识抬举,把这事儿给揭开了,那,那不是上赶着作死吗
驴都不会这么蠢
一下子,两兄弟的脸就绿了。在一块儿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只能咬着牙来了一句“就按何夫人说的办吧”
沈秀儿这才嫣然一笑,挥了挥手。
顿时,又来了一大队体魄雄健的军士,搬起铜器开始称重。张家兄弟一看那些兵士,不由明白了过来这是英国公调来的人马
原来,人家何瑾早就联合了英国公,就等着今日痛宰他们呢。
可没办法,形势没人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原本二十斤、五十斤的铜器,被沈秀儿直接拦腰一斩,变成了十斤、二十斤更可恶的是,他们连出口反对的勇气都没有。
这种感觉,就仿佛被钝刀子割肉一样,连续不断地肉疼
最后两兄弟干脆不在库房呆了,选择了鸵鸟做法,眼不见为净
足足称了一下午,还有小一半儿的铜器没称完。看着天色将晚,沈秀儿就叹了一口气,道“走吧,先收了这些,我们明日再来”
一听这个,张家兄弟立时就不干了今天这事儿足够我们疼了,你还要来第二茬儿长痛不如短痛,劝你做人要善良啊
“何夫人,还剩下多少”
张鹤龄拦着沈秀儿,几乎是哭求道“我们吃点儿亏,剩下的全都按三成重量作价,你就大概估算一下,今日把这事儿办完得了”
沈秀儿回头瞄了一眼,道“一万斤”
张鹤龄一看,剩下怎么也有四万斤的铜器,想不到这个小妇人长得还挺好看的,怎么心就这么黑呢
“怎么,寿宁侯不乐意”沈秀儿见状,又作势要走。
张鹤龄气得咬牙切齿,道“一万斤就一万斤,拿钱吧”
沈秀儿却不慌不忙,又环顾了一眼宝鼎铜行的库房、大堂、作坊等处,开口道“寿宁侯,你看我们要将这些铜器搬来搬去,也挺麻烦的。不如,就将这家宝鼎铜行也卖给我们如何”
张鹤龄的鼻子都气歪了可恶啊,你们这次来宰我们也就算了,合着连尸体都不给我们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