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是那个自称先帝随侍的朔月。
严文卿再傻,也不会真的以为朔月留在宫中是得了太皇太后青眼——否则回宫当晚便该去慈宁宫报道,又怎么能劳动谢昀亲自去大理寺接人?他们这位陛下可不是什么软性子。
又会炼丹,又通毒药,生了一幅神仙样貌,约莫是先帝为求长生寻来的“法子”,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不能随意丢出去。
没人比严文卿更了解谢从清和谢昀这对父子之间的纠葛,谢昀不说,他虽有疑问,却也不便深究,只是不舍得明珠蒙尘。
今日与谢昀商量事情时,他瞥见朔月从书房离开,又在书案上发现了开蒙用的字帖书本,心中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陛下不会是……在教他读书吧?”
谢昀的回答很冷漠:“笨的很。”
不仅笨,还不听话,又不刻苦,实在不是什么好学生。
严文卿一时大惊,立刻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能让谢昀亲自教授,看来这朔月有两把刷子。
朔月耳朵灵敏,早早便听到了脚步声,心中咯噔一下。
自己为了不让皇帝陛下检查功课,都远远跑来了千鲤池看金鱼,连字帖都抱了出来,怎的陛下脚程这么快?
他的理由还没编好,一抬头便瞧见了来自大理寺的邀约——严文卿没穿官服,蓝绸银线锦袍,玉簪玉带,一双长眸狐狸似的微笑,端的是贵公子风流模样。
是那一夜遇见的大理寺少卿。
呼,还好不是谢昀来兴师问罪。
对于目前的朔月来说,世上只有三种人,一种是与谢昀关系好的,一种是与谢昀关系差的,另一种是谢昀本人,而这一位显然是第一种。
朔月迟疑:“严大人?”
“叫什么严大人,多生分哪。”严文卿挂上经典的招牌笑容,“我名严文卿,字敬书,虚长你几岁,称我一声敬书便是。你在这里做什么?”
严文卿并没完全放弃拉朔月入伙的机会。
在他看来,朔月天赋异禀,精于毒术,天生就该是大理寺的翘楚他们的好同僚,可要抓住机会,千万别让刑部那老头抢走。
他瞟一眼朔月怀里的字帖和握着的毛笔,颇为讶异,看来谢昀当真在教他读书写字。
话说陛下什么时候开始当观音菩萨了?早知如此,就再哭穷要点银子了。
他诧异着,视线落到纸张上,脸色旋即变得无比精彩。
朔月默默后退:“……”
要了命了,怎么这些人都爱看他写的字?
“原来你是真的一点也不会。”严文卿摸着下巴感慨,“陛下这教学的水平……啧啧啧。”
“不是陛下,是我自己……”朔月下意识反驳,又有些沮丧。
月色下,少年面色哀哀,实在教人心痛。严文卿看不得美人落泪,当即大手一挥:“我教你。”
笔锋在水池中润了润,借着皎洁月光,落下墨迹略淡的“朔月”二字:“如何?”
朔月由衷赞道:“好看。”
“那比陛下如何?”
朔月:“……都挺好?”
还挺会端水。严文卿撇撇嘴,继续细细地讲握笔写字的法子,又亲自握着朔月的手写了几个。
“陛下怎么想起来教你读书了?”严文卿随口道,“听说你从前跟在先帝身边,你都做些什么?”
朔月模模糊糊地回答:“就是那些……该干的事情。”
严文卿微微一啧:“炼丹修道?”
“也不全是。”朔月道,“有时候也睡……”
谢从清有时候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要危害自己成仙得道的大业,朔月会在这个时候奉诏而来,在谢从清枕外睡着。仿佛有了这样一个长生不死之人在外守候,他便安全许多。
“……”严文卿愣了愣——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睡……他说了睡是吧?自己的耳朵没出毛病吧?
严文卿定定神:“陛下……陛下可知道?”
谢昀那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他若是知道这少年果真是先帝娈童,那怎么会纡尊降贵教授诗书?
谢昀自然是知道的。朔月眨眨眼:“知道。”
知道?严文卿声音微抖:“那你现在……”
也和陛下一起睡?
朔月眨眨眼,算是默认了他的回答——一个睡在床上,一个睡在地上,大约也算一起睡吧。
朔月诚实道:“陛下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后来就习惯了,没有再撵我走。”
严文卿倒吸一口冷气,第一次以郑重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朔月。
这……这……他就说,美貌是毒药!连谢昀这样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和尚都中毒了!这个美色,这个美色还是先帝的……夭寿啊。
朔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严大人?”
严文卿老神在在地点头,口气陡然严肃起来:“你知道吧,我是陛下的伴读,还有现在镇守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