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治要没有争议的当上族长,这样一来修治的父亲母亲该如何安排?”
她甚至都不会问那个孩子是否具有继承家族的决定,即便她一旦问出口,会有许多人替代“津岛修治”做出肯定的回答。太安家主确实在为她的少主铺出一条坦途,但那句“这样还有津岛修治什么事吗”的疑问,些许透露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掌控这个家族对家主而言实在是太过轻易了,好笑的是只花了十分钟的时间,她便完成了人员调动的总体布局,可见其他方面于她而言也并非难事。在这样的简单下,她并非是无缘无故去送一位算得上陌生人的孩子一份礼物。
这是泼天的财富,也同时是对某些人来说轻而易举挣脱,对另一些人而言却要禁锢一生的牢笼。
家主与旁观者
到这个时候, 太宰治便真有点对“津岛修治”会如何回答她的问题感兴趣了。看着被异世界同位体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他不仅不对此感同身受,反而采取了一种格外冷漠的视角进行旁观。
甚至说, 他对“津岛修治”的结局带着些许的恶意,全然不看好后者如此费力地去成为某个人心中标准少主所做的努力。
弱小而又无能, 太宰治这样评价着光幕里的孩子,不为某种角度上来说二人是同一个人的事实而留情面。
津岛家族是个规矩严苛且人情淡薄的家族,津岛修治曾经在里面生活,像个没有意义的幽灵和摆件。然而即便如此, 在这样的家族中, 幽灵有其规定的前进路线,而摆件也要按照条条框框的要求生长。
在津岛修治年幼之时, 他拥有极端的自由和绝对的不自由——前者指的是父母从未对他进行管教和未来方面的期待, 而后者则是代替父母先行的家规,虽无长者教养,但津岛修治的一举一动不能有违津岛家的形象。
如果可以测量的话,或许连呼吸的速率都要“合规”,粗声显得鄙陋, 急促显得气短——就这样穿戴着津岛家少子的躯体,作为家族最微不足道但依旧保持完满的枝叶,等到恰当的时候,让这具躯壳有个完美的落幕。
如果他稍微麻木一点, 便可以像无数族中兄弟一样, 如同一个模板里刻印出来的木偶, 走在既定的道路上。只是他选择了痛苦。
那么太宰治就出现了。
太宰治并不背负着操控津岛家少爷身体的职责, 不需要、也不愿意和众人一起合演一场无聊的剧目, 这幅仅因为一些并未解开的生命科学原理而存活的人体, 这无聊空洞且毫无意义的人生,为什么要继续下去呢?
他不理解所有人到底在活什么,又活给谁看,或者仅因为自己没有死,所以便在浑浑噩噩中不愿结束自己的生命。若是如此,他无法找到追求活下去的意义。
曾经有一段时间,太宰治静静围观着别人活下去的理由,结果却总是让人失望。黑暗里的人如野犬一样抢食,活得那样狼狈,丑态毕露,所做的一切却只为了活着这个词本身。身体本能的不想死,意志也就跟着沉沦,正如人无法通过不呼吸而让自己窒息而亡,最后的结果就是躯壳只能拖着空无一物的内心行走。
出于好奇,太宰治真的尝试过能否通过操控心脏的跳动,来达到让自己机体死亡的目的。目前他依然活着,可见尝试未能如意。
那么“津岛修治”摆脱了吗?他如今不在津岛家中,反而身处于另一套体系下,这个体系非常明了:攀登到最顶端,然后掌握一切。
教导之人从不对这些“候选少主”提任何需要必然达到的要求,她只是教授知识,然后平静地提问,如果没达到她心理的预期,便不再浪费时间。又或许她的心里早就对结果有所预设,不做过多的期待。
甚至在很多教导其他孩子的画面里,她尊重的只有知识——也难怪那些下属们会如此在意所带往家族中孩子的礼仪。他们已不对后者能给出让人满意的解答抱有期待,因为一个人最好不要指望四岁的孩子能体会多少细微的情感,而这只是家主筛选少主的第一步。
与其说这是一场教导,不如说是家主对着一群拿着筛网的人,随意地从身侧抓起一把金沙,扬扬洒下。五千年岁月的历史、最古老的隐秘、人类意志与文明的结晶,她轻声漫谈,金子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让人头晕目眩的光彩。
家主讲述这些时的语气都有些赞叹了,然而太过细碎的黄金从筛网的孔洞中落下,留不下一点来过的痕迹。孩子们空正襟危坐着,两眼茫然,这对他们来讲已经不易,也不必再谈其他。
下属们已不忍再听下去了,他们不可能对家主的决定有所异议,便隐约抱怨孩子们的“平庸”来,只是四岁的小孩子能懂什么呢?他们自然也是无错的,那么这场没有任何意义的教导——
“津岛修治”回答了上来。
家主轻轻抬眸,而侍者们头更低了。
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这个家族的家主情绪稳定到堪称可怕,她对一切沉默都不显得失落,表现得就像是在太阳下晾晒书页。晒得暖洋洋的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