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这个孩子取名叫宋惠生。
因为要同时兼顾孩子和工作,不到三十岁的宋淑娟下岗了,因为怀孕生子而辍学的她离开了自己从十九岁就在那工作的齿轮厂,带着自己被机床削掉了半个拇指的手。
她摆过摊、卖过早点、开过租书铺子……还倒腾过无证小网吧,一年一年,她老了,她的孩子长大了。
从有记忆开始,宋惠生就没有感受过来自母亲的温情,小时候他问自己的妈妈为什么只有他没有爸爸,得到的回答是面壁站了两个小时。
宋惠生,宋悔生——他的母亲这样解释着这个名字,让宋惠生成长的岁月里一直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阴霾。
无论他多么努力,他的母亲好像从来不曾爱过他,总是用一种复杂又深沉的目光看着她。青春期的时候宋惠生学会了恨他的妈妈,读大学的时候,宋惠生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早点脱离那个让他感觉不到温暖的家。
一次偶然的机会,宋惠生看见了自己的母亲一直锁在柜子里的相册,相册上是他素未谋面的外公外婆舅舅,还有他小时候的照片。
宋惠生开始试着去了解自己的母亲,才发现她“凉薄”的面具下,一直有着对自己的淡淡关怀。
正在母子二人的关系开始缓解的时候,一个叫方栋梁的男人出现了,他就是宋淑娟的初恋,他得知宋淑娟当初抛弃自己并不是因为移情别恋,而是因为遭遇了不幸,他想要挽回那段二十多年前的感情。
宋惠生和方栋梁之间彼此敌视,宋淑娟一直对他们两个冷漠以对,方栋梁受不了了宋淑娟的冷淡,最终选择了离开,在那之前,他告诉了宋惠生他出生的真相。
得知自己是个强奸犯的孩子,宋惠生突然昏倒在地……故事在此走向了最后的高&039;潮,得知宋惠生是得了尿毒症要换肾,他的同学们在网上募集了一笔捐款想要帮宋惠生找到合适的肾&039;源。
钱不见了,宋淑娟也不见了。
好在还是找到了肾&039;源,宋惠生做了换肾的手术。
“无论如何,我把你养大了,不管你是生是死,也总该给我留一笔钱养老。”
宋淑娟的信和她的人一样透着一股凉薄又自私的味道。
镜头回转到换肾手术签署同意书的那一刻,缺了半个拇指的手在上面写下了“宋淑娟”三个字。
在电影的结尾,宋惠生翻看着那本母亲遗留的相册,在他人生中第一张照片的后面,他看见了四个字。
“恩惠,新生。”
电影的节奏和气氛把握都很好,看到了结尾,蒋星儿和孟萍都哭了,从客观的角度来说,这个片子的基调很沉闷,无论是宋淑娟对宋惠生的母爱,还是方栋梁和宋淑娟之前的感情都太过深沉又内敛,安澜和荆涛的对戏好像层层乌云与大地之间的对抗,随时都带着四射的电光,还有人的胸腔内响起的轰鸣。
“光是看见安澜和荆涛这么多年之后又重新出现在一块大屏幕里,对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个电影已经值回票价了。”
在池迟的身后,有人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池迟没有回头,她看看坐在主座上沉默的安澜和荆涛,还有他们中间似乎不太自在的导演,又看看坐在他们另一边的封烁。
封烁的表情也很奇怪。
“安、安老师,电影放完了,您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主持人注意到了主演之间诡异的气氛。
“想说什么?”
安澜笑了笑,一只手拿起了话筒。
靠着坐在安澜斜后方的池迟这时候终于看清楚发生了什么——荆涛一直死死地拉着安澜的一只手。
“我在演这个电影的时候,一直在想,对于宋淑娟来说,什么是新生,她一边憎恨着宋惠生的到来,因为那是她一段不堪经历留下的印记,一边……又觉得成为了母亲的自己是获得了新生。因为她未婚生子而放弃了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因为她未婚生子而抛弃她的学校……她把这些东西也一并抛下了,没有自怨自艾,才获得了新生。”
安澜的语气和平时有很大的不同,她平日里声音总带着诗朗诵一般的悠扬,今天……却有着别样的高亢。
就算依然是朗诵的腔调,那也是从泰戈尔变成了高尔基。
“人要学会抛下那些曾经伤害自己的东西,人也要学会在面对的选择的时候走向那个自己不会后悔的方向——宋淑娟选择了生下宋惠生,她不后悔,我出演了宋淑娟这个角色,也明白了什么是让我不会后悔的东西。”
安澜换了一个姿势更加轻松地坐在她的座位上,她没有看着任何人,只看着电影放映之后空荡荡的荧幕。
她笑了,摄像机纪录了她的笑容,曾经有人说过安澜是同时代女影星中最平易近人的那一个,现在这个笑容告诉那些人他们都猜错了。
她也有骄傲,她也有高傲,她也有自己绝对不能丢下的东西,这些东西在造就了现在的她。
风风雨雨几十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