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的交通艇从鹿回头半岛西侧绕过,进入三亚河与临春河入海口形成的三亚港。到了这里韩正山才明白了为何此地会被称为南海第一港,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同时见到这么多的海船,密密麻麻地分布于港湾之类的各处码头。杭州城外钱塘江上不多见的四百料大福船,在这里却只算是船体个头中等的普通帆船,比其大上一倍的巨大帆船比比皆是,让韩正山看得目瞪口呆。
两条大河的河岸绵延数里全是码头,所停泊的船只也不知有多少,但这还仅仅只是三亚两处港口之一,据说另个建设时间更早,设施更为完备的胜利港,其港口规模还要在这三亚港之上。以韩正山的见识,暂时想象不出那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了,但单就眼前所见,南海第一港这个称号的确可以说是名不虚传了。
在三亚港登岸之后,韩正山才正式见识到了三亚城区的面貌。这里并没有高大的城墙,宽阔的路面上人流车流熙来攘往,街边店铺鳞次栉比,不像杭州或是其他他到过的城池里那样充斥着臭烘烘的味道。海汉人对卫生状况要求极为严格,不问可知这整洁的街面也是其管束之下的成果了。街上不时会看到穿着绿色马甲的人,拿着簸箕扫帚在不断地清扫过路牲畜的排泄物。
而路上的行人外貌也是五花八门,除了比例居多的汉人之外,也有深目高鼻,须发卷曲的波斯人,金发碧眼的西方番人,肤黑如碳的黑人,剃着古怪月代头的日本浪人,还有身上纹满各式图案的本地黎人。韩正山不知道什么叫做国际化都市,但也能由此看出这三亚的确是有不少国家的商人出入,其在南海的经贸地位也由此可见一斑。
韩正山目不暇接地边走边看,跟随队伍走到了一处外形如同衙门一样的地方,不过那大门上方挂着的牌匾上却是写着“三亚港火车站”几个大字,韩正山猜测此地便是乘坐“火车”的地方了。带队的警官去买了票,然后分发给众人,口中叮嘱道:“待会儿上车的时候,便把这车票交给门口验票的人,莫要拥挤,排队上车。今后你们要乘坐这火车,便都是如此操作。”
韩正山接过车票,见这小纸片上面只印有“单人单次乘坐”的字样,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不过视野范围内却没看到哪里有车,只是在旁边的石子路上有两条看似铁制的轨道铺设在枕木上,向两边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也不知通向何处。而旁边已经有数十人在候车,都站在地面上所划出的黄线之内,看起来倒是秩序井然的样子。
韩正山曾在舟山苦役营里见过类似的轨道,由畜力拖动的板车便是在这种铁制轨道上运输石材和囚犯们敲碎的石子。不过那种轨道可比眼前所见的袖珍多了,韩正山看这轨道几乎有自己小腿一般粗细,不禁感叹海汉修这轨道的投入之大,光这精铁就不知要用去多少。而且这“火车”体积不知有多大,才装得下如此之多的人,亦或是分乘数辆车才行。
韩正山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传来汽笛鸣叫之声,将他从思绪中唤回现实。他侧头去看发声处,只见有冒着白烟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沿着轨道驶来,老远便能感受到这东西行进时带给地面的振颤感。火车缓缓驶进车站之后,韩正山才将这个大家伙的真身看明白,通体都是黑铁所制,下面有两排硕大的车轮架在轨道上,但前后却并无驮马或其他牲畜拖拽,也不知这么大的铁家伙是如何在轨道上跑起来的。而其后拖着数节连接成一串的车厢,便是乘客们的位置了。
韩正山还没琢磨明白这火车的运行原理,队伍便开始登车了,果然在车门处有一人将他们的车票一一收走。韩正山进车厢寻个位子坐下来,忍不住向带队警官问道:“为何这车钱不由这车夫直接收取,却要多一道手续,印成车票来卖?”
警官应道:“这还不简单,一是避免收钱的人贪污,没票就上不了车,收钱的人必须给票,只要统计卖了多少票就知道收了多少钱。二来是便于统计客流,调整火车班次。第三个原因是缩短上车耗费的时间,你想若是在车门处排队挨个收钱,这得多耽搁多少工夫?”
韩正山一琢磨的确是有道理,这制度倒是考虑极为周全,当下又问道:“那为何这叫做火车?在下观其外面并无牛马拖拽,又是如何做到自动行进?”
警官应道:“这你可考到我了,我也只知道这火车是烧煤的,因而得名火车。至于如何自动行进,那便是首长们才知道的机密了。”
说话间这火车已经吭哧吭哧地重新开动起来,韩正山看着车厢外逐步向后退去的景物,这才确信自己真的是在前行。他虽然完全不懂这东西的运行原理是什么,但却立刻联想到了其可怕的功用——这东西要是用来运送军队,岂不是一日千里?
不过转念一想,他就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重要的条件,这玩意儿显然只能在铺设的轨道上行进,而这种轨道的修建肯定得需要经年累月的时间才能完成,想靠这个来运输军队去战场怕是不太现实。
想到这里,韩正山的心情又莫名地轻松了少许,觉得这火车虽然运力惊人,但终究还是受限颇多,又要修路又要烧煤,哪怕是富如海汉也不可能将其修到大明境内去。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