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关注的重点并不是金币上的图案,而是从手上传来的厚重感和莫名出现的炽热感。虽然荀鹏程的私人财产中并没有黄金,但因为职业的关系,他也大致能够推算出这么一枚金币的市价。
这样一枚金币要买一套他现在所住的这种单间配套公寓当然是不够的,但如果是两枚金币,那大概还有得找零。他当初买这公寓是掏干了来三亚两年的积蓄,而现在摆在面前的好处,却只是马打蓝人的“一点心意”。想到对方所说的“另有重谢”四个字,荀鹏程的呼吸都不禁变得有些急促了。
不过荀鹏程也不是那种一味见钱眼开的人,他可没忘了在几个小时之前,自己还处在被安全部列为怀疑对象的状况中。如果大着胆子收下了马打蓝人给这好处,那事后如果被安全部知晓,自己搞不好还是得进大牢。相比发横财,那还是自己的平安更为重要。再说对方的来意都还没表明就先上礼,如此贵重的礼物又岂是那么容易接下来的?
荀鹏程在脑海中理清了这事的轻重缓急之后,眼里那种炙热的光芒也渐渐淡了下去,将金币放回匣子合上盖子,这才对罗洪道:“还没请教阁下是?”
罗洪按照汉人的习惯拱手应道:“在下马打蓝国近卫军统领罗洪郎桑,荀先生可以叫我罗洪。”
“原来是罗将军,失敬失敬!”荀鹏程一边在脑中勾划着措辞一边向罗洪提问道:“既然罗将军是来谈事的,那我们就先说正事再论其他吧。”
罗洪见荀鹏程能这么快就摆脱了黄金诱惑恢复了神智,倒是有些佩服他的意志。不过罗洪可不知道面前这位老兄昨晚被安全部翻来覆去地审了好久,根本就不敢随意接下他给的这个好处。要不是先前出了事,荀鹏程大概早就不客气地把匣子收起来了。
“冒昧来拜访荀先生,是想要就今天这篇文章请教一下。”罗洪当下也不急着劝对方收礼,便拿出了今天一早才出版的快报特刊,向荀鹏程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按照报上署名,这篇文章也是荀先生所著,在下想请教一下先生,官方这意思到底是要放开军售禁令,还是打算继续执行当下的政策?”
荀鹏程一听这问题倒放松了少许,他最担心的是这马打蓝人要塞钱然后让他写一些大逆不道的东西,那样的话他甚至已经考虑好了如何要将锅甩给报社主编。但既然罗洪感兴趣的问题是这篇文章所暗示的风向,那他就没那么紧张了,因为昨晚宣传部那名监督他写文的干事已经说得很清楚,之所以要出这份特刊,就是要纠正自己之前写那篇文章的错误方向。
要纠正什么,以及通过这种纠正来表达出怎样的态度,荀鹏程这个执笔者当然比读者更为清楚。何况他昨晚写完稿子之后还被宣传干事逐字逐句地挑毛病又改了七八遍,对于官方的态度其实已经了然于胸了。而最终只看到成品,并不知道这篇文章前因后果的读者,自然也很难从中体会到那些隐秘的信息。即便是如苏克易这种与海汉打了好几年交道的外交官,也未能通过这篇文章确定海汉官方真正的态度。
但罗洪在这件事情上的处理方式比苏克易要灵活得多,当他发现自己看不懂形势的时候,立刻便想到了找知情人询问而非自己钻牛角尖。在这个回合,他已经帮助马打蓝国已经领先了荷兰人一筹。
荀鹏程发现事情已经进入到自己所能掌控的节奏中,当下便不慌不忙地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道:“罗将军,这报纸上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何须再来求什么解读?”
罗洪一看,便知这家伙是开始拿腔拿调地演起来了,但他此时有求于人,自然也不好提醒对方片刻之前还慌张不已的样子,当下恭敬地说道:“在下最佩服的便是有学识的人,能由撰写此文的荀先生亲自解读释义,乃是罗某的荣幸,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这种恭维便十分对荀鹏程的胃口了,作为一个三流小报的记者,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在文学创作方面指点旁人的感觉了。虽然刊登出来这篇文章中顶多有三分之一是他自己遣词造句的原创内容,但这并不妨碍他在罗洪的吹捧之下产生飘飘然的情绪。
“其实你要问什么,这报上都说得很清楚,只是你未曾领会其中精神而已……”荀鹏程此时已经将其他问题抛诸脑后,一门心思要向这番邦蛮子说明自己所著文章的精妙高明之处。
特刊上所发表的这篇文章,中心思想是要说明两个问题。第一,海汉不向马打蓝国及荷兰出售某些军事装备,并非内部协调或是利益需求未能得到满足的问题,而是有着更多的政治考量在里面。第二,解决这种僵局并非完全无望,但需要各方的利益和需求都达到一个平衡状态时才有可能实现。
“这第一点嘛,意思就是让你们别在拉金砖去胜利堡门口炫耀了,这招行不通,海汉缺的不是你们送来这些金子,而是对国家更有利的条件。荷兰人给出来的东西比金子更贵重,所以你们在这个环节是输得很彻底的,明白吗?”
荀鹏程的解读并非全都是他自己的体会,大部分还是来自于昨晚从宣传干事那里听来的东西,而他就负责将这些官方意图加工成含义隐晦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