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财力、策略这些缺乏足够情报来推导结论的方面,军事角度的判断就显得比较有根据了。东印度公司与马打蓝国的纸面军事实力并不是什么秘密,颜楚杰的分析也是基于海汉所掌握的军事情报,他所得出的结论的确要比白克思和施耐德争论的情况更加实际一些。
荷兰与马打蓝在上一次交手的时候,最终就是依靠海上武装的优势兵力击败了马打蓝人,而荷兰人只要能够保持并放大这个领域的优势,确保自己能在海上交战中打败对手,切断对手攻击巴达维亚城的海上通道,那的确不用太担心对手从海汉这里购置了多少陆军武器。
这几百万的武器装备或许的确能让马打蓝军的战斗力提升一大截,但如果没有强大的海上武装作为保证,马打蓝军也很难直接威胁到巴达维亚城,而关于这一点,荷兰人的认识显然要更为清楚深刻。因此颜楚杰认为苏克易的策略非常明确,就是要在预算资金有限的状况下集中火力争夺最重要的项目,而马打蓝一方更类似于暴发户的操作,对于这次军备竞购的认识不足,只是简单地想要将所有项目拿下。
在颜楚杰看来,苏克易的选择更加贴合东印度公司的实际状况,在操作层面上显然是要比对手更为高明一些。但颜楚杰也不得不承认,马打蓝国的财力完美地弥补了他们在操作方面的稚嫩,这种以力破巧的手段是真的难以抵抗。
“你们都错了。”陶东来轻轻摇头道:“要判断最后这个项目谁能胜出,其实不是看预算多少、竞购策略、军事用途这些信息,这些情报顶多能推导出谁的胜出几率大一点,但未必就是最后的结果。”
“不看这些,那是看什么?”颜楚杰愕然反问道。
“当然是看我们需要谁胜出。”陶东来的答案既出乎意料,却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不管是当初的武器禁售协议,还是今时今日向这两国重新开放军售,其根源都在于海汉自身的利益。当初对这两国禁售武器,是执委会不希望在巴达维亚战役之后奄奄一息的东印度公司太快消亡,导致爪哇岛西部的巽他海峡附近出现权力真空,被其他国家趁虚而入。而如今重新开放,是因为海汉觉得这两国已经蓄力蓄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再撩拨他们进行新一轮的争斗来削弱其实力了。至于陶东来先前口口声声所强调的“和平”,那其实就真的只是说说而已。
当然了,能够借助这个机会再把那些生产成本已经降到最低程度的旧式武器再卖出一波高价,执委会肯定也是乐见其成的。虽然还有最后一项竞价没有完成,但仅从已经结束的五项来看,海汉兵工及造船厂能够从中获得的毛利应该接近三百万了,这个数目已经比今年到目前为止海汉所有对外军售项目的利润总和还高了,堪称是一次绝佳的操作了。
站在海汉的立场上,其实并不希望这两方太快分出高下,维持他们之间的战略平衡才是对海汉最为有利的局面。特别是在出售武器装备之后,这两国今后在军事方面逐渐都会对海汉产生一定的依赖,而海汉也可以利用军火贸易,向他们提出某些政治方面的要求。比如在过去泗水港的海汉商栈基础上,进一步要求马打蓝国给予海汉在指定地点自行修建港口的权力,以达成海汉将航路扩展到南海的目标。
但如果最终的结果一边倒,那马打蓝国在消灭东印度公司之后,在爪哇一线的海域就基本没有竞争对手了,对于海汉的依赖程度肯定将会大副降低,而那并不是海汉希望见到的状况。所以如果要说对海汉最为有利的结果,那自然是让荷兰人拿下战船订单,以此来保证双方的实力平衡。
“可要是荷兰人的预算不够,抢不过马打蓝人怎么办?”白克思问道。
“借钱给他们啊!”陶东来指了指施耐德道:“财神爷就坐在这儿,荷兰人想要多少就借多少给他们!”
由于海汉所提供的贷款是专款专用,这钱根本不会在荷兰人手中逗留,纯粹只是左手给右手走个手续而已,所以也无需担心这钱借出去之后出什么岔子。不管这两国要从海汉手中借多少,对海汉而言都毫无压力,无非是到期了催一催还款而已。而海汉要在借款条件上放松或是收紧一些,那也不过就是执委会一句话的事情。
陶东来继续说道:“刚才这个项目的出价,你们也都看到了,苏克易一上来就出了个一百五十万拉高报价,打得罗洪前两轮都没摸着门边,到第三轮才堪堪出了个一百七十万。罗洪对这个项目是势在必得,但在对手还有两轮出价机会的时候,只出到一百七十万。你们想想先前几个项目他的出价规律,几乎都不会给对手留下反击的空间,偏偏这个项目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这说明什么?我认为这说明了已经到了他掌握的预算上限!”
众人听了陶东来的分析,都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果陶东来所分析的属实,那就不难推算出马打蓝人的预算上限了。
陶东来接着道:“苏克易第一轮就拉高到一百五十万,但被马打蓝反超之后,后面两轮出价就明显是放弃的态度了,这说明他的第一轮出价并不是冲动,而是有预谋的手段。如果我没猜错,他也是在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