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汪兄到了三亚为何不亮明身份?届时自会有外交部的官员出面接待,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行事了。”荀鹏程对汪灏的说法依然半信半疑,他在三亚见过的外国使节多了,哪有像汪灏这么做事的。
汪灏应道:“荀兄,在下何尝不想风风光光地来三亚办这差事,可上司不让啊!上头担心海汉到时候把使馆选址安排到深山老林里,以此来隔绝与海汉民众的接触机会,所以让我先到三亚选一处合适的地方。”
荀鹏程听得瞠目结舌,一句“你上司怕是有病吧”差点就脱口而出。海汉国虽然在对外扩张的过程中频繁使用武力,但荀鹏程很清楚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可不是莽撞的武夫,在外交方面花的心思也非常多,那建在胜利堡西北面山坡上专门用于接待外国官方人员的迎宾馆,其金碧辉煌的装饰就可谓是最好的例证之一。而对于需要在三亚设立常驻机构的国家,海汉也在距离迎宾馆不远的地方划出了大片土地,专门留给各个国家修建使馆所用。
像安南、占城这些国家尚且能够得到海汉的公平对待,以大明的地位,海汉又岂会怠慢了朝廷派来的外交官员?而且使馆区早就已经被划定了,要挑地方也只能去海汉划定的区域内挑,这汪灏的上司难道以为还能自行在三亚圈块地建使馆不成?听汪灏这么一说,感觉朝廷派来的人完全就是个对海汉毫无了解的门外汉啊!
荀鹏程想了想,暂时消了离开的念头,对汪灏道:“汪兄,这朝廷来的大人对海汉不了解也就罢了,你可是广东人氏,不会对海汉的状况毫无了解吧?”
汪灏道:“不瞒荀兄,当年一别之后,我只在广州待了数月,便北上去了京城。后有幸中举,便进了礼部做事,中间这些年便没有再回过南方。对海汉的了解,多是来自各种传闻,说法各不相同,着实真假难辨。所以上司才派我微服前来三亚,看看这边的状况究竟如何。”
荀鹏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中举”、“进了礼部”这种细节上,很显然当年在广州一别之后,汪灏就走出了不一样的道路,人家已经是举人,是朝廷命官,跟自己这种平民百姓的地位差距一下就拉开了。对入仕一直有执念的荀鹏程到现在也只有个秀才功名,而且又入了海汉籍,此生看来都是没什么希望做官了。
汪灏见荀鹏程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对自己所说仍有怀疑,当下便继续说道:“荀兄若是不信,我身上便有朝廷公文,可需看一看?”
荀鹏程回过神来,摆摆手道:“那倒不必了,荀某在海汉只是一介平民,哪有资格查验大明官员的身份。”
汪灏道:“我本想到了三亚之后请个本地人做导游,但下船之后就巧遇荀兄,实乃缘分,还望荀兄念在故交旧情的份上,帮一帮我!”
荀鹏程此时其实已经信了七八成,汪灏如果真是大明派来的特务人员,断不会编出这种很容易被戳穿的话来骗自己,更何况自己真是无权无势的平民,对方再怎么套路也不会从自己这里获得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荀鹏程叹口气道:“实不相瞒,汪兄今天会在码头碰到我,是因为我刚好去那边确认船期,三天之后就会从三亚出发,大概短期内不会回来。这选址建馆之事,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汪兄还是直接与外交部联系吧,他们自会安排妥当。”
汪灏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道:“既然荀兄早有出行安排,那就不勉强了。不过还是想劳烦荀兄给我推荐一两个可靠之人,即便是如荀兄这样已经入籍的也无妨。这边准备使馆事务众多,总得有几个能干的人手帮衬一下才行。若是表现出色,不但有银钱酬劳,更有机会得到特招,进入礼部行人司任职……”
荀鹏程听到这里便又一次自动宕机了,礼部!行人司!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衙门,有品级的官员,不是什么府县下面乱七八糟的吏员编制,荀鹏程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激动起来。
在明朝的对外交往中,礼部行人司的主要职责是负责对朝贡国国王进行诏谕、册封和赏赐,设正七品司正一人,从七品左右司副各一人,下属行人三十七人全为正八品。虽然品级不高,但代表的是国家形象,在出使藩国时甚至会充当正使。在海汉出现之前,这个部门的工作对象主要就是朝鲜,甚至连朝鲜使者返回国内时,明朝也要派遣行人陪送其出境。
而海汉算得上是首个与大明平等建交的国度,礼部在此之前并没有专门的机构来处理这种新型国际关系,最后找来找去,还是在现有的机构中选中了行人司,将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了汪灏的上司。
但最初的兴奋劲一过,荀鹏程便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且不说这礼部行人司负责与海汉交接的安排是不是靠谱,他已经记起来,这行人司对从业人员的软硬件要求极高,得要进士出身,外形条件也有一定的要求,哪里是随便进得去的衙门。这汪灏就算是中了举,那离进士也终究还有一步之遥。绝大部分人穷一生之力,也无法跨过这道门槛。
“汪兄且慢,你说表现优异者还可得到推荐,进入礼部行人司任职,此事当真?”荀鹏程必须要把这个问题弄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