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衙门待久了不通世事,对于自己主导的使馆工程丝毫都没有生出什么别的念头,问完工头大致需要多长工期之后便没了下文,让在旁边一直听着的张千智略感失望。
待工头答完问题离开之后,张千智才又试探着问道:“费大人,您不打算从工程款中扣除少许,留作应急之用吗?”
果然费策贤不明其意地反问道:“为何要从工程款里扣除?应急是应什么急?”
张千智又不能把话说得太露骨,只好婉转地解释道:“费大人,世事难料,身边总得留些钱财应急才是。如果最后顺顺利利地完了工,这些钱再由大人自行安排便是了。”
费策贤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张千智又是在给自己出主意贪污公款,当下面露不悦之色道:“我费某岂是贪图蝇头小利之人?你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了!”
张千智连忙应下,心道这姓费的倒是难打交道,竟然这么一本正经地回应,那要如何才能撬动这块顽石?但他转念一想,费策贤可能只是不懂其中门道,又觉得这种钱拿得不稳当,并不是真的对钱财不感兴趣,还是得再耐心找准对方的喜好,有针对性地下手才会有效果。反正费策贤在这边待的时间还长,慢慢再找合适的时机就是了。
费策贤其实并没有太把张千智所说的话放在心上,在他眼里张千智就是个市侩小民,事事以利为先,他又岂会浪费精神与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何况这张千智说话虽然不太中听,但办事倒也得力,而且又是外交部的人,费策贤可不想把这种人得罪了让他回去打自己的小报告。所以对张千智的告诫,他也是点到即止,并没有真打算训斥对方。他的精力,还是主要放在了眼下的使馆工程上。
按照工头的介绍,工期其实是可以根据实际需要进行一定程度的调整,但费用自然也会随之变化。简单来说,想要缩短工期就得多雇一些人手,经费足够的话甚至可以安排几班人轮流上,昼夜不断地施工。不过费策贤在听了人工费用介绍之后,还是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手上掌握的资金虽然不算少,但如果要强行缩短工期,那整个使馆的工程造价就会因此而提升两三倍,到时候他可很难向朝廷交差。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费策贤觉得目前住的迎宾馆其实条件也相当不错,生活和办公设施都是一应俱全,吃住行都是由海汉官方安排专人负责。他已经打听过了,只要愿意的话,像他这样的外国使节可以一直住在迎宾馆里。就算是今后修建了大明驻三亚使馆,生活条件也未必有迎宾馆安逸。既然不用急着搬迁住处,费策贤觉得建使馆的事就不是那么急迫了——至少对自己个人来说不用急了。
至于朝廷急不急……费策贤想起了昨天席间宁崎所说的一番话:“费大人,你在海汉干了什么,说了什么,其实京城里的大人物们最快也得一两个月之后才知道,所以包括谈判在内的很多事情不必急于求成,就算你在海汉表现的态度再怎么坚定,京城那边也是感受不到的。”
当时费策贤对宁崎这番话的感受还不深,不过此时再想起来,就觉得宁崎似乎意有所指。但把节奏放慢一点点,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再说这使馆建成之后可能就得使用许多年,慢工出细活总是没错的。
人一旦思想上有了开小差的念头,就会不断地给自己寻找各式各样的理由,将这种行为合理化。费策贤目前便是有这种苗头了,他虽然保持着对大明的忠心,但在见识过海汉国的花花世界之后,不免也对以前的想法有些动摇。以海汉国的富庶程度,似乎的确没有入侵大明的必要,毕竟海汉民众的生活水平明显要比大明高得多,又有各式各样的赚钱手段,何必要通过战争手段来达成目的。
海汉不愿对大明主动开战,这是就连瞎子也知道的事实。既然不用开战,那就代表着矛盾和利益冲突都可以尝试通过谈判解决。而谈判,本来就是一种很耗时的交流方式,如果大明表现出太过急切的态度,反而会落了下乘,海汉人如此精明,到时候肯定会设法牵着大明鼻子走,这是费策贤必须要尽力避免出现的局面。
费策贤在实地看过了海汉安排的使馆用地之后,便基本确定了就在这里动工修建大明使馆。不过他倒没有急着催促工头开工,而是先看了黄历,特地选了两天之后一个宜动土的日子作为开工日。至于中间这两天时间,费策贤也不打算闲着,他得就具体的施工方案再与工头进行磋商。虽然他并不是太懂建筑领域的知识,但既然身为大明使节,也只能不懂装懂,先尽力确保工头所要求的各种建材能够在施工环节开始前就位。
双方还是按照正规的手续签署了工程协议,费策贤这边先付了一万元的预付款,作为施工队进场开工的第一笔费用。而施工队这边也按照费策贤的要求,将各种建材源源不断地运抵工地。到了这个时候,费策贤才开始察觉到海汉的物资运输能力有多强,那些动辄几十斤重的石板石砖,一丈多高直径二尺的柱头,漂亮清爽的琉璃瓦,不断由重载马车从港口和火车站转运至工地。
费策贤本以为自己没有按照工头的建议加雇更多的建筑工,会让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