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冉天禄看来,布兰科神父所说还是有相当高的可信度,毕竟城里那些西班牙高官平日也会到教堂来做忏悔,多多少少都会泄漏一些军情和真实的想法给神父知道。而马尼拉守军近日战况越发吃紧,不断有南边的难民逃亡到城内外,这些状况肯定都将会加大本地文武官员的心理压力。
但相较于城外,那当然是有城墙和火炮庇护的城内更俱安全感,虽然这里很快就要成为海汉军的攻击目标,可城里的绝大部分人都仍然会心存侥幸,指望城防手段能够让入侵者止步于此。
布兰科神父显然不是太看好本地的守军能够击退海汉军接下来的攻势,为了避免这些珍贵的宗教器物和文献毁于战火,所以才会想出了这么一个令冉天禄感到惊奇的解决方案。
冉天禄忍不住说道:“神父,不如您也早点出城,避开这场战乱。您的身份特殊,相信海汉人应该不会为难你。”
布兰科神父摇头应道:“我不能离开这里。军队要守护这座城市,而我必须要守护我的信仰。城里的教徒们需要我,特别是在我们遇到灾难的时候,我必须要让他们知道,主在一直保护着我们。”
虽然双方所属的阵营是敌对的,但布兰科神父在战乱面前所表现出来的这种沉稳和对信仰的坚定,也依然是让冉天禄大为感慨。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战乱到来时保持镇定,更别说放弃自己的人身安全去帮助其他人了,至少冉天禄就很难说服自己去做出类似这样的举动。
“若是有机会,便向上级禀明情况,争取在城破之后保下你性命。”冉天禄在心里暗暗说道。难得有这么一个能让他另眼相看的西班牙人,他也不想看到对方在战乱中丢了性命。
冉天禄与布兰科神父议定了晚上的交接事宜,便告辞离开出城回到商栈,让下属先将库房腾了两间出来,以用来存放稍后会从教堂运来的物品。潮升商栈占地面积颇大,光是库房就有三十多间屋子,因此腾出一点空间倒也不是问题。
入夜之后,冉天禄便去了城门处等候,不多时城内驶出三辆马车,打头的一辆车上便坐着穿着黑色斗篷的布兰科神父。冉天禄注意到这支车队的护卫可不是教堂的神职人员,而是荷枪实弹的西班牙士兵,看样子神父也是动用了手里的关系买了个保险,特意让守城的西班牙军帮教会护送这些物品。
不过冉天禄对此倒也不是太意外,毕竟布兰科神父也说了这次要运出城的物品有教会的财物,其价值肯定不菲,为了避免城内外的流民生事,自然是让军队负责押运最为放心。至于这些东西进了潮升商栈之后,冉天禄倒是不太担心安全问题,商栈本身就配有二十余名隶属于“金盾护运”的武装保安,这些人都是受过训练的职业人士,不但身手了得,必要时还可以动用海汉特制的手枪,足以镇得住场面了。
当然了,这些人的身份也是以明人登记在册,对外这些人只是普通的看家护院,只有冉天禄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车队一行快到商栈的时候,冉天禄已经提前命人去开了商栈大门,让这几辆马车直接驶入院子里,免得停在外面街上惹人注目。
待车停稳之后,冉天禄便打算命人上前卸货,但神父却拒绝了他的安排,而是让随行的西班牙人来完成这个力气活。
“这都是教会的重要物品,不能轻易让异教徒触碰。”神父如是解释道。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冉天禄在城里的西班牙教会混了这么久,当然也知道教会里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规矩。虽说神父惯常会把“神爱世人,普度众生”之类口号挂在嘴边,但西方殖民者在对付异教徒的时候,可没什么仁慈的做法。潮升商栈这里只有冉天禄一个教徒,神父信不过其他人也是情理之中的反应。
但没了商栈的力工帮忙,这三车货物卸到库房的速度就很缓慢了。冉天禄注意到从车上抬下来的箱子都极为沉重,需要四名男子发力才能从车上抬下来,必须要借助商栈提供的小板车才能顺畅运走。三十多箱货物,最后竟然用了快两个小时才全部运进了冉天禄提前准备的库房,然后一一贴上了盖有布兰科神父私人印鉴的封条。
在库房里清点完箱子无误,布兰科神父屏退闲杂人等,然后对冉天禄道:“冉,等战争结束之后,如果海汉人被打退了,那么寄存在这里的财物可以给你留下一箱,作为你的报酬。当然了,如果我们失败了,那就不用再废话了。”
冉天禄道:“说好了是帮教会做事,岂可收取报酬,我看还是不必了。”
布兰科神父道:“你为教会做事,教会自然不会亏待你。只是你要记住,战局未定之前,不要提前打开这些箱子,以免招来祸事。”
布兰科神父一行人走后,冉天禄又回到存放这些箱子的库房里反复打量了一番,虽然布兰科神父叮嘱了叫他不要提前打开箱子,但冉天禄自有办法。他叫人推了台秤过来,抬了几个箱子过秤称重。果然这些箱子都异常沉重,布兰科神父费时费力将这些箱子从城里运出来,里面总不可能是装的砖石,那剩下的可能性似乎就只有一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