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商家所准备的定心丸还不止于此,考虑到农产品和经济作物的种植收益有限,所以商务部还准备在马尼拉兴建一批专门对产品进行深加工的作坊。制作烤烟、罐头、香水,以及制糖、榨油、酿酒等等深加工手段,都可以为农产品带来更为丰厚的利益。
不过最先进的工艺和配方大多在海汉官方手里掌握着,而且很多工序需要用到蒸汽机之类的高端装备,所以其前期投资要比普通的加工作坊高得多。而且考虑到工艺保密问题,目前还很难有私人独力承包这样的项目,只能出资参股,由官方掌控生产技术和设备的使用维护。
但即便如此,深加工项目也依然是让与会的客商们抢破了头,只要是跟海汉打过交道的商人,便明白这些这些先进的加工技术能让农产品的价值翻上数倍。这是真正值钱的东西,商人们都希望能够通过合作来逐步掌握这些市面上花钱也买不到的技术。
商人们以万元为单位争相加价,花钱如流水一般,这种热闹的场景带给了初次参与的李希深深的震撼。在此之前他对海汉的善于经营并没有一个确切的认识,直到今天这个活动,只要施耐德出来说几句话,介绍一些尚在纸面上的计划,就能让这些精明的大商人疯狂砸钱,海汉的商业信誉有多么惊人的价值,由此可见一斑了。
而费策贤看到这种状况更是心中不是滋味,他前段时间才看过朝廷的邸报,去年大明为了应付内外战事,向各省加派税赋以支付兵饷总共三百万两。其中福建加派银十二万零八百零二两,广东加派银二十三万一千一百七十八两,这两地官府都是叫苦不迭,在递送朝廷的奏折上称加派银对地方压榨太厉害,民众已经苦不堪言,再征收赋税恐会激起民变。
但实际的情况又是什么样?或许底层的民众的确是没什么余钱来缴纳朝廷加派的赋税了,但在场这些来自福广的商人,个个都出手阔绰,恨不得要把马尼拉整个买下来,看起来哪里像是没钱的样子?
费策贤默默计算了一下,福广两地的商人在活动开始后出价的项目,加起来至少已经超过五十万海汉元,折算成等值的银两,比两省去年的加派银已经多了一半以上。费策贤很想去问一问无限喊苦说地方上已经没钱的那些官员,要怎么解释这些商人在海汉如此财大气粗的表现。
当然费策贤也能理解这些商人为什么不肯出钱捐助国家的战事,毕竟福广两地远离战场,不管是金兵南下还是中原内乱,对这些沿海地区的直接影响都是微乎其微,反而还会将战乱地区的人员和财产吸引到这些地方落脚,从而使得当地的经济出现病态的繁荣。
大明战事越是频繁,这些地方的商人反而越是容易赚钱,而将赚来的钱放到海汉人统治下的地区投资实业,显然更是一种稳妥的安排,这样就算大明有一天打得天下大乱,他们也不用担心自己没有退路。
“朝廷要钱,你们就喊穷!海汉人要钱,你们却争着给!”费策贤冷眼看着争相竞价的这些大明商人,心里却是窝着一团火无从发泄。
海汉从大明吸走的资源和财富越多,大明的国力衰退速度就越快,这个大的趋势,费策贤如今是看得很明白的。但对于这样的趋势他也是有心无力,根本无法阻止海汉在做的事情。
为什么海汉能够拥有比朝廷还要强大的号召力,能让岭南的这些守财奴如今心甘情愿地掏出家底,费策贤不禁开始思考这种更高层面的政治经济学问题。
海汉能为他们提供什么具有强大吸引力的条件?根据刚才所听的介绍,费策贤认为主要有三点:极低的赋税和开发成本,丰厚的投资回报,以及稳定安全的社会环境。而这些似乎正是大明目前最为欠缺的部分,商人都有逐利的天性,海汉所提供的条件能让他们稳稳当当地赚到更多的财富,那他们选择将资产向海外转移似乎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但即便如此,费策贤也不想原谅这些充满铜臭味的商贾。他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每一个曾经举手出价的大明商人都被他默默地记在心里。他决定要把这些人的名字和来历写进下一次的奏折里,将其吃里扒外的行径禀明朝廷,再由朝廷向地方施压,给这些人一些惩戒。
费策贤当然也明白,这一去一来就可能需要数月之后才会见到成效,那时候估计该砸到马尼拉的银子也早就运出去了,并不能阻止这些人将大明的资源奉送到海汉手上。再说就算朝廷有惩戒措施颁布到地方上,当地官员也多半会跟这些商人沆瀣一气,欺上瞒下混过去了事。
很无奈,但现实情况便是如此,大明在南海这个棋盘上只能暂时充当看客,眼睁睁地看着海汉在这一地区慢慢攻略、布局、经营,通过不断的向外扩张壮大自身实力。即便是意识到大明迟早也会成为海汉吞并的目标,费策贤也没有能力去改变现状。
“很想掀桌子是吧?习惯就好了。”
费策贤一侧头,见说话的人是荷兰特使苏克易。他其实对这个替红毛人卖命的汉人没多少好感可言,不过东印度公司近年来一直被海汉所压制,这事他还是清楚的,从某种角度来说,两人也算是同病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