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方面的见闻学识,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学习和消化,还得有来自朝堂上的支持使其得以实施和推广,才能真正派上用场。朝鲜虽然从海汉获得了造船技术培训和转让的机会,但要将其转化成生产力,进一步形成军队的战斗力,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即便是最乐观的估计,这个时间节点也将是在一两年之后,搞不好等李溰完成留学从海汉回国的时候,朝鲜水师的新舰队都未必能够成型。所以海汉这边暂时也没有将朝鲜未来的水师舰队纳入到联军的计划,在其真正形成战斗力之前,海汉对朝鲜水师的要求便只是能在北方边境上封锁住鸭绿江,不让清军有再度南下入侵的机会。
至于像其他联军舰队那样,随海汉一同出兵去其他海域采取军事行动,那大概更非短期内能够达成的目标了。
在造船厂消磨了大半个下午之后,石迪文见李溰已经没有什么问题要提,便建议将几名朝鲜造船师留在此处继续观摩,邀请李溰去参观距此不远的定海港交易中心。
李溰在国内便看过金尚久撰写的关于舟山定海港的报告,其中除了造船厂和港口之外,这交易中心也是重点提及的对象之一。到了这边之后他也曾向金尚久大致了解过关于交易中心的情况,对这种由官方引导的贸易机构颇感新奇,受到邀请之后便欣然答应下来。
定海港交易中心的建成时间比造船厂还早得多,在海汉占领舟山岛之后,码头、军营和交易中心都是第一批动工的基础设施。而以区域贸易枢纽作为职能来设计的交易中心,到目前为止都是岛上规模最大的一处建筑群。
位于舟山岛的这处交易中心并非只是一栋楼而已,而是与定海港东半边的民用港口连成一片,包括了八十多个大型库房,三百余间商铺,十余个大型商栈,以及交易中心和定海港管委会在内的官方机构和众多配套设施,其占地面积甚至远远超过了西侧军港的驻军营区。交易中心只是对这片区域的一个代称,实际上将这里视作一个高度集中的商业区更为恰当。
各国的货物和商人聚集在此,在海汉官方的监管之下完成各种交易,不但能更为方便地找到货源和销路,而且买卖双方的利益都更有保障。类似这种机构其实在海汉治下的各种贸易港都有,不过这里算是海汉海外殖民地中规模较大的一处交易中心了。
由此带来的影响非但只是作用于大明之外的国家,定海港作为多个国家在江浙地区的贸易集散地,地理位置、贸易政策、配套设施,都更适合来自海上的贸易船队,随着这里贸易环境的逐步完善和提升,现在隐隐已经有将宁波、杭州的贸易地位取而代之的趋势。以往那些必须要去到大明境内才能完成的国际贸易,如今也大多将交易地点转移到了定海港。
“石大人,贵国在舟山岛上开设这种场所,难道不怕大明采取针对手段吗?”李溰虽然对于国际贸易一知半解,但通过金尚久之前的介绍,也知道海汉的这种做法肯定会让大明不太舒服,毕竟这些交易转移到境外之后,不但直接影响了官府的赋税征收,而且会让大量民间财富转入到海汉手中为其所用。这种贸易措施涉及到许多人的切身利益,李溰不相信大明会对此毫无反应。
石迪文笑道:“他们早就试过了啊!可是不好意思,最终谁说了算还是要看谁的拳头更硬,恰好我国在这个方面比较擅长。”
1633年海汉武力占领舟山群岛之后,便开始接管这里的国际走私贸易,并将其逐步引导和纳入到自己建立的贸易体系当中。而这种控制方式让当时江浙地区的许多既得利益者感到不满,认为海汉人是在从自己碗里抢肉,虽然正面战场上打不过拥有坚船利炮的海汉海军,但也尝试过使用一些行政手段来限制本国商人与海汉之间的贸易。
不过这种尝试很快就招来了海汉的激烈报复,1634年夏天由龚十七和高桥南在杭州执行的斩首行动,一举拿掉了浙江官场上几名公开叫嚣要与海汉斗到底的官员。1635年年初,海汉又在杭州城外的码头炮制了一场大火,并借机出兵杭州湾,封锁钱塘江,兵临杭州城下,逼迫浙江当局给予了海汉在浙江境内的通商权。
海汉这种直接翻脸动手的回应方式简单粗暴但却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让浙江当局很难再提起胆子去尝试限制海汉的贸易。而之后加入到这个利益网当中的大明地方官员也越来越多,限制海汉慢慢就变成了一句空头口号,如今大家都在忙着通过海汉建立的这个贸易体系捞取好处,跟海汉作对的事更是提都没人提了。
如果李溰知道宁波知府与面前这位石大人结有姻亲关系,并且在舟山岛上也有不少产业,那他大概就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了。石迪文的回答方式听起来似乎是海汉用武力方式解决了两国的贸易争端,但实际上海汉采用的手段也不仅仅只是打仗而已,私下进行的利益交换不足为外人道而已。
李溰倒是对石迪文的自吹自擂深信不疑,他认为海汉既然能够在朝鲜战场上击败清军,而目前的大明又并非清军敌手,那么海汉的军事实力应当在大明之上,采取武力手段解决此事也是很合理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