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在出发一天之后驶入了长江入海口,沿着江岸溯流而上。扬州城的位置距离入海口的航程还有五百余里,他们在此期间还能继续对行动方案作进一步的完善。
而此时在扬州城内,已经有人接到了来自宁波的飞鸽传书,掌握了龚十七所在船队的行程。
“宁波府的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居然还敢直接送上门来,真当我扬州盐商可欺?”
“算算时间,他们起码还有两三天才到扬州,正好可以准备一下,给他们制造一点惊喜!”
“正当如此!不给他们来一次狠的,这帮人大概永远都不知道收敛!”
在看过了飞鸽传书的内容之后,一起议事的几名盐商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盐商一些颜色瞧瞧。
不过如果要在扬州境内动手,那即便是手眼通天的盐商们也还是会有许多顾忌,毕竟这是自家地盘,要是生出乱子不仅自己看着糟心,官府也不会对此完全坐视不管。所以在此之前的几次行动,盐商们都选择了在江对岸的异地动手,以尽可能避免把自己直接牵连进去。
他们当下首先要做的,并不是组织人手研究在何时何处动手,而是得先给官府里的人通气打招呼,拿到官方的许可——起码也得默许才行。否则这一动起手来八成会闹出人命,到时候人家跑去报官,官府事先对此没有准备的话,那处理起来就会很被动了,即便想出手帮本地盐商也会比较麻烦。
当然这种招呼可不是派人送个帖子过去,只说我某月某日要在某地做一笔大买卖,希望官府的人能提早回避一下,这么大的事,必须得先将相关人员都打点到位才行,上至知府大人,下至负责治安刑侦的捕头,甚至连地方驻军军头,也都得准备一份好处。这些费用算下来,其实比行动本身的花销要大多了。不过与外来盐对扬州盐业所形成的冲击相比,这点费用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就算再花十倍百倍的钱,对盐商们来说也是划算的买卖。
龚十七的船队在驶入长江江面之后,实际上便已经与在外海海面活动的几艘护航战船彻底脱离了。这几艘战船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直接驶入长江江段,而他们接应龚十七等人撤退的预定位置,主要也是扬州的海岸线。然而扬州府下辖三州七县面积颇大,从扬州城到海边的距离足足有三百里,要是龚十七等人在行动结束后从陆路撤退,那这段路程将会是极大的考验。
所以尽管龚十七会对陆上撤退路线做一些提前部署,比如安排车马等等,但实际上他们的首选依然将是水路,陆路只是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最后的逃生通道。理论上他们甚至可以驾船从扬州境内自西向东横穿过去,走内陆水道而非长江干流,便可直接抵达海岸线。
但扬州境内的水道相当密集,即便安全部和军情局都有精度极高的地图,但关于水道的分布依然有许多区域是一片空白。这也是因为海汉实在没有足够的人手派到大明境内去完成这些精细的测绘工作,而这地图上的细节,多半是来自于三亚的大数据库,几百年之后的地形地貌与当下的环境其实出入颇大,所以他们在向着扬州行进的同时,也还得对手头的地图不断进行修改和完善。
“就算我们这一趟没有完成原本的任务,但如果我们能够把这片地区的水道地图进一步完善,那回去之后也一样是大功一件。”姬元青站起身来伸了一下懒腰,不无感慨地说道。这当然只是玩笑话,但修订地图还真是一件很麻烦的工作,他们俩特地弄了张桌子到甲板上,两人轮流观察地形,然后趴在桌上对原本的地图细节进行修订,时间长了还真是挺耗费精神和体力。
龚十七也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然后给姬元青倒了一杯茶:“好在我们只是顺手为之,要是专职干这个工作,那我怕是要不了半个月就得打报告要求调职回外勤行动组干粗活去了。”
“哪一行都不容易啊!”姬元青接过茶水,又感叹了一句。其实他与龚十七都曾接受过专门的测绘训练,对于这种费时费力的地图绘制工作并不是完全陌生,只是平时少有机会亲自动手操作而已。而他们现在所做的测绘也说不上有多精细,基本就是靠肉眼观察,然后对地图上比较明显的误差进行修正罢了。
从吴淞口到扬州城,他们用了足足两天半的时间才完成这段航程。而对于这座据说是江淮地区最繁华城市之一的扬州城,他们所掌握的信息几乎都是来自于书面记录。换言之,他们两人其实都是第一次踏足这个城市。
扬州城地处漕运要地,京杭大运河的河道便在扬州城以东不远处,早在唐宋时期便已经成为了江淮地区水陆交通网的枢纽,南北之间的粮草、盐、铁等重要物资的运输都要经过扬州,而由此也促使扬州的工商业格外发达,经济长期处于繁荣状态。
扬州城分为新旧两城,旧城是元末所建,东西南北分别有海宁门、通泗门、安江门、镇淮门,此外东边还有一座小东门,总共五座城门。不过元代的扬州城面积狭小,到明代就已经跟不上本地的工商业发展速度了,旧城东侧与大运河之间的区域逐渐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