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鑫对于局势的判断还是出现了小小的失误,最先逃到登州的并不是那些家园被毁的平民百姓,而是带着细软和家仆,坐着马车长途跋涉而来的官宦人家和富户财主。
这些社会上层人士所掌握的资源和信息都要远远胜过普通民众,当他们意识到自己所生活的地方必将会被战乱波及时,便以最快速度逃离了战区。一路乘坐车马,那自然是比依靠两条腿逃难的百姓要快得多。
至于往哪个方向逃难才是最安全的选择,他们的消息更为灵通,当然比普通民众更清楚这一点——整个山东唯一能够稳稳战胜清军的部队并不在济南城,而是位于登州福山县境内的海汉军。逃到哪里,都不如先逃去登州保险。
这样的认识自然是来自于海汉近几年在辽东地区和朝鲜战场取得的不败战绩。尽管这些战场都远离山东,但战果也还是会通过各种消息渠道流入大明,有心人自然能了解到相关的信息。
绝大多数人其实并不明白海汉在登州福山县驻军的真实情况,普遍认为这种措施应该是为了保护海汉在当地的商贸产业,毕竟如今福山县已经名声在外,哪怕不是从事商业贸易这个行当,也大多听说过当地的海贸生意如火如荼,隐隐有成为大明北方第一贸易港的势头。
既然海汉在当地有生意有产业,那派驻一些武装部队也算合理,而传闻只要进入福山县境内,就可得到海汉的庇护。虽然这样的传闻不知从何而起,是否属实,但处于战乱中的人们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待验证,肯定是先去到当地再说。
甚至还有一些人嫌陆路太慢,直接乘船从黄河下游顺流而下,出海后横渡莱州湾,向东穿过庙岛海峡,从海上直达芝罘港。
当然能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调动黄河上的船只,从清军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人,那也肯定不是普通人士了。
而这个时候从交战地区逃出来的平民百姓,大多都刚离开济南府不远,尚在青州和莱州境内。所以福山县这边最先被外来人员挤满的地方并非闲置已久的移民营,而是本地大大小小的旅店客栈。
不过由于福山县平时就有很多行商进出,旺季时节也会有类似的状况发生,所以这样的情况一开始并没有引起马家的注意,直到几天之后本地求购求租房屋的需求突然暴涨,这才引发了关注。
“这种情况怎么不早点报上来?”陈一鑫在听到姜盛报上来的消息之后也难免有些不快:“我刚回来那天不就已经说过,要留意近期从济南府方向过来的人员,他们能带给我们的消息或许会很有价值!”
姜盛虽然是长辈,但在陈一鑫面前也不敢拿架子,连称这是自己疏漏所致。
陈一鑫也不好向他发火,只能先跳过姜盛的失误,问他是否已经对相关人员进行了调查问询。
姜盛应道:“抓紧时间问了几人,所说的情况大同小异,所以我便先来报告,已经安排人对县内所有的旅馆客栈进行清查,另外今天还调了些人手到官道和码头上设卡,对经由陆路水路进入福山县的人员盘查登记。”
姜盛所说的这些并没有让陈一鑫心情变得轻松,这其实都是他回到福山县之后就立刻部署给马家的任务内容,但现在看来马家的执行情况并不理想,办事效率完全没法和他自己手下的人马相比。
当然如果考虑到专业性,马家的这些办事人员自然没办法和陈一鑫手下令行禁止的军队相比。哪怕是姜盛这样明知当前事态严重性的管理层,在执行力方面也依然难以达到陈一鑫所期望的水平。
这样的执行情况,也让陈一鑫开始怀疑自己所制定的计划是否能够顺利实施。如果在难民潮涌入登州时,各种应对措施仍然没能执行到位,那所将造成的混乱局面可就不好控制了。
不过姜盛所做的事情也不是一无是处,他在对近几天抵达本地的外来人员作了初步调查之后,倒也得到了一些关于济南府战况的最新消息。
清军主力在一月底便已经杀穿了整个河北,并且侦察到了明军在德州附近集结大军的动向。清军并没有选择在德州与明军缠斗,而是继续兵分两路,西路军自德州西边连破武城、临清,直抵东昌府所在的聊城,东路军则是攻克了陵县、临邑、济阳,抵达黄河北岸。
而德州虽然集结了数万明军,但负责指挥战役的兵部尚书杨嗣昌本就是个议和派,根本没打算让山东的明军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所以对清军的分兵南下策略也没有做出防范措施,等明军意识到敌人故意绕过了德州不打,清军已经在黄河河畔组织渡河了。
原本在黄河南岸还持观望态度的各个府县顿时就慌了手脚,而此时已经无法再组织起足够的武装力量去阻止清军渡河。从济南府等地逃出来的第一批人,大多便是听说清军即将渡河攻城,不敢再留在当地,于是便往外逃离。早先陈一鑫在金州接到姜盛送来的报告,称清军已经抵达济南附近,便是这个时期的情况。
而后时间进入二月,清军在上游的平阴和下游的济阳同时渡河,对济南城形成了东西夹攻之势。
济南城在明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