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西芒所说,葡萄牙舰队从辽东海岸获得的人口,有大约一半要送到海汉在朝鲜境内新近划定的一个临海港口安置,充当那里的建设力量。这样的安排显然是已经作好了长期打算,要将选定的这处所在变成如芝罘港、旅顺港一样的殖民地和军事据点。
类似这样的建设项目,海汉已经在其他地区操作过多次,早就有了比较成熟的运作经验,刘尚也毫不怀疑一两年之后便会在当地多出一个由海汉治理的港口小城,他所在意的是海汉在当地建立港口是基于当下这种特殊的情境——清军大兵压境,朝鲜为求自保,拿出各种条件请海汉出兵救援,而这位于鸭绿江口以南的一大块地皮,也是以海军基地的名义交给海汉来运作。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清军最终没有跨过鸭绿江,甚至是在海汉施加的军事压力下,最终根本没有开战,朝鲜是否还履行那些为了请海汉出兵援助而咬着牙答应下来的条件,比如说在自己的领土上划一块地给海汉修建永久军事基地。
尽管朝鲜与海汉在去年就秘密缔结了军事盟约,但刘尚认为这中间还是存在着朝鲜反悔的可能,毕竟如果不打仗了,朝鲜也未必就愿意接受海汉在自己的国土上驻军。想当初海汉在安南驻军,那也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待遇,而朝鲜这边要是不打上一打,朝鲜人也未必能真正对海汉感恩。
刘尚当然不知道海汉高层对于“援朝”这件事有多敏感,出于某些特殊原因,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这群人并不相信朝鲜会对自己提供的军事援助感恩戴德,一定要将半岛局势掌控在自己手上才会放心。所以对于驻军和应付清军的态度,海汉军方一直在调整部署和计划,打算要让朝鲜先痛上一阵之后,再出手力挽狂澜,以确保朝鲜答应的各种条件都能够兑现。
刘尚虽然不知道王汤姆等高级将领的打算,但他却根据手头有限的信息和各方的态度,推算出了海汉或许并不准备用一些相对比较容易实现的方式去逼迫清军从鸭绿江畔撤军,而是要利用这个机会,从朝鲜方面争取到更多的好处。仅以结论来看,他的推测其实已经无限接近于客观事实了,如果王汤姆等人知道了,恐怕会生出将他招入参谋部的念头,而不是任其在难民营里浪费了这等优秀的头脑。
不过刘尚去动这些脑子倒也不是为了要在军事方向给自己谋个出路,更多的还是个人天赋加上兴趣使然。海汉要如何跟清军作战,怎样跟朝鲜打交道,对他而言其实没有什么直接的影响,也谈不上能从中获取多少好处,但如果能够拨开迷雾寻得真相,对他来说却是极有成就感。
刘尚认为如果按照自己的推测,海汉在朝鲜危机的处理方向上会选择“让战争爆发”而非“阻止战争爆发”。这种选择对海汉会有多大的益处,站在刘尚的位置其实还难以看清,他目前所能想到的便只有两点,一是利用战争从朝鲜榨取更多的好处,包括但不限于提供军费物资及人员,允许海汉在朝鲜建立军事基地并驻军,一定程度上获取朝鲜军队的指挥权,以及趁此机会在朝鲜扶持一批代言人,让朝鲜完全开放贸易权限等等;二是让朝鲜去消耗清军,拖住清军的主力,以此来削弱清国实力,为海汉今后在这一地区的扩张争取更好的外部条件,顺便也能为大明争取到一丝喘息机会。
但刘尚的这些推测是很难通过现有的信息来证实可靠性,他也只能等待军方发布的消息,来确认高层是将发展的重心继续放在金州,还是向朝鲜倾斜。当然以他目前的任职而言,自然希望海汉能够继续以金州为重,但考虑到军队目前的动向,这种可能性似乎也不是太高了。
三天后,游弋在海上的葡萄牙舰队选择了距离广鹿岛大约一百二十里的海岸登陆,并由西芒亲自率领四百余名士兵前往距离海岸线十多里的大郑镇,准备对这个常住人口据说有两千多人的市镇下手。
不过这次西芒的运气不是太好,由于缺乏事前侦察,葡萄牙人在大郑镇以南便撞上了刚刚赶到这里布防的一队清军。这队清军由五个牛录组成,由一名甲喇额真统领,兵力超过一千五百人,其中约莫有五分之一是骑兵。在发现葡萄牙人的踪迹后,清军又迅速从镇上集结了大约两个牛录的民团兵,总兵力超过了两千人。
西芒很快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妙,立刻组织后撤,不过清军这次似乎并不是打算把葡萄牙人赶走就了事,统兵的甲喇额真认为己方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便想尝试将葡萄牙人留在岸上。
于是双方在大郑镇以南的平原上展开了交锋,拥有机动优势的清军从一开始就将所有骑兵投放到战场上,先行绕到南方去阻截葡萄牙人撤回到海边的退路,而步兵则是正面推进,试图击溃葡萄牙人的火枪阵。
不过清军很快就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葡萄牙人虽然陷入到堵截中,却并未乱了阵脚,依然是排出了整齐的火枪阵,用节奏清晰的排枪射击打倒了尝试冲向他们的第一批勇士。
在确认了对手便是近期四处生事的那批葡萄牙军队之后,清军的指挥官立刻调整了作战策略,不再以手持刀枪的步兵向对方的火枪阵发动无谓的冲锋,而是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