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西班牙帆船外形太过明显,如果在南海与辽东间的漫长航程中被海汉海军发现,那必定会遭到毫不留情的追击。而殖民当局对外提供军事援助的目的地,偏偏又都是海汉海军活动频繁的海域,所以为了尽可能降低被海汉发现的风险,从菲律宾前往这些目的地的军火和人员都是通过中间人提供的中式帆船来实施秘密运送。
但问题就在于这个中间人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这些自称海商的地下势力肯冒着风险在中间替各方牵线搭桥,当然也是有其自身的利益诉求。比如殖民当局对外提供的军事援助,他们也是要从中分一份好处的。
这种分好处可不只是从军火贸易中赚取差价而已,而是指西班牙人在向其他势力提供军事援助的同时,也得向他们提供同等的武器装备和人员训练支持。换句话说,这些充当中间人的海商,同样也是接受殖民当局军事援助的对象。
巴亚诺其实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何总督大人会如此信任这些身份不明的中间人,以至于要答应对方如此之多的条件。这些海商虽然手眼通天,但他们从来没有向巴亚诺表明过真正的身份,这使得巴亚诺也很难与其建立起足够的互信。
但这也是巴亚诺目前与菲律宾殖民当局取得联系的唯一消息渠道,哪怕他再怎么不信任这些中间人,也只能将自己撰写的密信交给他们送往遥远的宿务港。而在消息往返于两地间的几个月之内,他也基本上无计可施,只能在辽东这边干等着。
阿济格所提出的那些要求的确算是合理,但想要实现却并不容易,巴亚诺现在能为清军帮得上忙的,大概也就只有稍稍夸大一些军事援助所取得的效果,这样或许能让殖民当局稍稍加大一点供应武器装备的力度。
而这场交锋的另一方,也并没有觉得自己获得了一场大胜。事实上这是自去年朝鲜战事结束以来,海汉军伤亡数目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而且执行这次任务的还是军中精锐之一,被国防部视作王牌两栖部队的海军陆战队,但依然难免在清军的追击围剿之下出现了比较大的伤亡数字。
这并非是王汤姆在调兵遣将时太过轻敌,也不是孙丙在决定发动袭击时过于莽撞。这次行动需要深入敌后,为求隐蔽又不能派遣太多人马,本就有比较大的风险,但相较于预期成果却是值得的。即便是让孙丙重新作选择,他肯定也还是会选择动手,不会放过这样难得的时机,只是他确实也没有预料到,撤退的过程竟然会如此惨烈,险些连他自己都走不掉了。
按照事前拟定的撤退路线,这支船队离岸之后并未向东行进返回朝鲜半岛,而是迅速折向西南,驶往金州方向。
当时制定撤退方案的时候,作为行动指挥官的孙丙当然也考虑到了就近救治伤员的需要,而横穿整个黄海返回大同江无疑耗时太久,船上的医疗条件有限,并不利于伤员的救治。所以撤退后直接前往海汉控制下的金州湾,才是最为明智的做法。
而当时孙丙也没有想到己方的伤亡状况会是如此严重,运兵船的甲板上几乎躺满了挂彩的伤兵,而船上仅有的数名军医和医护兵全都忙得不可开交,努力在对受伤的士兵进行救治。
孙丙身上的两处伤势已经接受了基本的处理,拔出了箭头,对伤口作了消毒,然后用纱布和外伤药进行了包扎。他胳膊和腿上的伤势虽然不轻,但好在都没有伤及筋脉和大血管,只是暂时不能动弹,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他从军以来倒也不是没在战斗中受过伤,但这次的状况无疑算是比较凶险了,胳膊上的伤势若是再偏一些,那可能当场就被扎个透心凉了。但不管怎样,总算是活着离开了那片海滩,这让孙丙也很是觉得庆幸。只是想到这次的伤亡状况,他的心情怎么也轻松不了。
在船驶离海岸之后,孙丙便立刻下令各班排清点人数,统计失踪和伤亡人员名单。这次的作战行动虽然算是达成了目标,但所付出的代价实在是比较大,孙丙对此也大致有数,回去之后要如何向王汤姆交代也将是一个很头疼的差事。
从撤退地点到湾的码头,最短航程也就二十多海里,距离可谓相当近,船队赶在天黑之前,便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接到消息赶到码头来迎接这支部队的官员是军情局的韦林和管理本地民政宣传事务的刘尚,而本地的行政主官沙喜目前在旅顺处理公务,一时半会肯定是来不了。军事主官陈一鑫则是去了北边的地峡防线巡视,估计最早也要等入夜之后才会回来。
从两艘运兵船上下来的大部分人都带着伤,有不少人甚至是被担架抬下来的,这样的场景也让韦林和刘尚有些傻眼。他们早就习惯了海汉军凯旋而归的场景,极少能见到这么惨烈的场面,一时间不由得以为这支部队是战败之后才从前线撤下来的。
待看到指挥官孙丙也是被担架抬下来,刘尚和韦林见状都是大吃一惊。海军陆战队曾在金州驻扎过不短的时间,孙丙在这支特种部队中已经算是高级军官,认得他的人自然不少。
两人赶紧上前询问状况,孙丙倒是立刻从担架上挣扎着坐起来,示意抬担架的士兵